本帖最后由 晨曦初阳 于 2024-3-10 11:42 编辑
本文选定的题目是题目3：Per aspera ad astra.
人类，是那样聪明，又是那样愚笨。 那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还是十万年，亦或者更久之前？我不知道，连翼族最优秀的历史学家也不会知道。我们的种族，是在一片废墟中建立起来的。我们从未见过那自称为人类的文明，但他们留下的那些东西，却无时不在影响着我们的文化与历史。换句话说，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太糟糕，至今还困扰着我们，却又给了我们一丝希望。 人类，是那样聪明，他们可以把巨大的铁鸟送上星空，可以让钢铁森林覆盖满整个地表。他们可以联系最遥远的同组，也可以看清最小的虫蚁。他们甚至可以从流水，从晚风，甚至那太阳手里抢走能量，却不需要偿还分毫。但他们又是那样愚蠢，从发射铁球的圆管再到可以摧毁整座城市的熔弹，他们随时研究着如何毁灭自己，乐此不疲。 终于有一天呀，这群人类们，他们又一次为了亮闪闪的金币打了起来。他们用熔弹指着对方，都觉得自己可以在对方的睡梦里发动偷袭。就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夜晚，灰色的大蘑菇一下就挤满了这颗小小的星球，让那熔雾覆满了每一寸空气。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夜晚，这么平常的一个夜晚，他们的文明草草画下了句号，这颗星球也永远失去了仰望星空的权利。据说呀，当人类的孩子们抬起头，可以看见漫天繁星闪烁，但我抬起头，只能看见灰色的烟尘，这是他们留下的诅咒，永远困扰着我们的熔雾。 废墟，遗迹，以及被视作传说的书籍，这就是他们为翼族留下的礼物。而我最喜欢的一个传说，当然就是那天宫的故事了。传说呀，那群人类用一只又一只的铁鸟，在比云朵还要高的地方，一个可以触碰到星星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天宫。如果有一天，地表上的人儿们停止抛洒熔弹时，这座天宫就可以一点点吹走那些恼人的熔雾。只可惜，熔雾实在是太过浓稠，连星光都一起遮盖住了，而那天宫更是寻不到地上的人儿们。久而久之，那天宫没有事做，便永远永远地睡着了，连同这文明一起。 而我的梦想，就是飞上那灰色的天空，穿过那厚厚的熔雾，去看看那天宫究竟在不在我们的头顶沉睡着，看看那书中的漫天星光是否真实。如果可以呀，我还想把那天宫叫醒来，让他把熔雾都给吹走。到那时候，翼族的孩子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地表的玩耍，作物也可以在广阔的大地上生长，而希望的阳光，也终有一天能够刺破那代表着死亡的浓雾。 哦，该继续寻找铁鸟了，幻想应该在现在停止。我拉好了防护服，再打开那扇厚厚的木门，又一次进入了那片我们一族从远古时代就畏惧的世界——地表。在我们自己的神话中，地表就是死后的世界，直到近一百年我们才找到了踏足这里的办法。头顶是灰暗的天空，点点阳光挣扎着刺破雾层，无力地洒在了灰黄的尘土上。风儿呼啸着，穿过了那钢铁森林，只留下了一阵绵长的空灵回响，仿佛是为过去时代吟唱的悲歌。展开翅膀，在沙尘中艰难地升起，在风儿的轻柔推动下向着那片棱角分明的平坦废墟飞去。 我们已经尝试了多少次了呢？我不知道。从绑上了风筝与烟火的木凳，再到燃着石气缓缓上升的热空球，最后是一个月前那第一架飞上天空的竹翼机，翼族已经可以比我们的翅膀飞得还要高，还要快了。也许我们就快要触碰到繁星，哪怕只是邯郸学步，但我们却又愚蠢地固地自封。 时间不多了，熔雾在向着地表迫近，一年又一年。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这一文明的脖子上，快要勾出血痕。 曾经锐利的铁丝早已被岁月的风沙磨平，掩埋在尘土中不再发光，想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却力不从心。围墙，布满裂纹和孔洞，坚挺却再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这里是人类的铁鸟巢，他们在这里把一只又一只的铁鸟送上了星空，载着属于他们的希望与探索。如果消息无误的话，这里应该还有一只正睡着的铁鸟，我将乘着它重返繁星，为了翼族的未来。 打碎玻璃，翻进房间，在若迷宫般复杂交错的房间中穿行着。人类就是如此喜欢方正的建筑，也喜欢把各种各样的电镜子摆得到处都是。传说，当那些电镜子被闪电的力量激活后，可以冒出变换着的优美图案，这么想他们可真是个爱美的文明。 握紧地图，悄悄地前进，总算抵达了这个满是电镜子的房间，也大概就是人类语里的“控制中心”。再打开自己从无数人类传说中苦心翻译出的笔记，找到了那名为“电闸”的残破拉杆，用力拽下。随着吱吱作响的电流声，顷刻间，来自四处的灯光突破了尘土的阻碍重新照耀了这黑暗的深井，我也终于看到了那只沉睡着的铁鸟，优美若水流般的曲线一点点勾勒出了庞大却又坚固的身体，尖锐的嘴笔直地指向天空，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地表去征服那遥远的星辰。 若不是几声不和谐的脚步响动的话，也许我还会在这里呆呆地凝望上几分钟，为其陶醉。 几只身穿灰色长袍的翼族冲进了房间，拔出了那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长刀，哦，来者不善。 “圣主卫士？你们又来了。” “当然，在你们这种异端被杀尽之前，我们无处不在。看你也年轻，放你一条生路吧，现在跪下为圣主诉说你的罪，全能的圣主会原谅你的愚笨。” “那怎么可能？我不理解你们，打折圣主的旗号把一切人类的造物和知识都封入高阁，把一切反对你们的翼族都抹除干净。只不过是一群神棍罢了，翼族的耻辱。” “你又明白什么？愚蠢的人类用那恶魔的知识毁灭了自己，只有神圣的圣主开导了我们，祂施舍给了我们光和食物！祂爱我们，只有你这种异端才会恬不知耻。” “可笑，你们视若珍宝的圣籍也是人类留下的造物，连那圣主在书中原本的形象也是人类一位！我们的文明就是河岸水洼里的鱼，与其封在水洼中等待干涸，还不如奋力一跃，虽然可能会砸在石头上，但更有可能跃入那宽阔的江河！” “竟敢侮辱伟大的圣主，何其放肆！”面前的翼族怒着眼，挥舞长刀冲到了我的面前，但又瞬间倒在地面，不再动弹。鲜血一点点在地板上蔓延，死神来过了。 我没有移动半寸，只是手中的燧发枪冒出了点点硝烟。 “是人类的黑魔法！恶魔，他是恶魔！”眼前的翼族四散而逃，不忘往我身上砸几瓶毫无作用的“圣水”。不过是加了点紫色染料的清泉罢了，却能让这群蠢蛋花上大笔钱用来“退散恶魔”。 火焰伴随着呛人的浓烟试着挤满这座建筑，老旧的“消防系统”再也喷不出一点水分来阻挡烈火的蔓延。该死的，这群圣主教还准备了燃烧瓶！看着眼前的铁鸟渐渐被那火焰吞噬，我不由自主地叹上了一声，展翅离开。 翼族，我亲爱的文明，你也要变得愚蠢吗？ 靠着天空中隐约能看见的光线艰难地分辨方向，向着地图上另一个圈点的位置飞去，但愿这次能够好运。 风儿呀，你是永远不变的，你永远都在轻抚着这被熔弹摧残过的，千疮百孔的大地。你是那么柔和，却又不能让地面与这岌岌可危的文明痊愈。 一支飞箭突然刺中了我的翅膀，好在并未让我受伤，只是令我感觉意识渐渐离去。 该死的，是圣主教的麻醉箭。 黑暗，浑厚，空无一物。在那无尽又单调的黑色中，我逐渐看到了那颗朦胧的星球，一点点向我迫近。哦，是生机勃勃的绿色与象征着希望的海蓝，这是我所在的那颗星球吗？真美呀，我仿佛看到了鸟雀再一次站在鲜花绽放的枝头吟唱着歌儿，头顶着碧蓝的晴空与被逐渐拉长的悠悠流云，伴随着远处碧波荡漾着的海岸一起… “孩子，醒醒，醒醒！” 是梦，是我所期望的未来，在嘶哑的叫唤声中渐渐破碎，回到了漫天尘土的现实。眼前是一位苍老的翼族，手里捧着一个布满裂纹的茶杯，就好像他的脸。 “又是一个被圣主教盯上的倒霉蛋吗？真是月月都少不了。你放心好了，他们已经搜完走了，能遇上我算你运气不错。” “被驱逐者？” “这可真是个难听名字，不过也确实没错罢了。圣主教天天就喜欢把敢抗议的人砍掉或者丢到地表，没几个能活下来的。要不是当年我去偷那么几本书…哎，那小子你呢？你还这么年轻，又是怎么被那帮流氓盯上的？” “我要去星空上，比熔雾还高的地方，坐铁鸟去。” “糊涂呀，那又有什么好处？你不会觉得那上面真有个天宫吧？”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总得有个翼族上去看看。” “我也不说你了，我年轻时也那样。罢了，那个包里是你落下来时撒地上的东西，我还给你塞了些干粮。去追逐属于你的星空吧，别被抓住，别像我一样。” 告别了身后那在风尘中摇拽着的帐篷，我展开翅膀继续向着目标飞去。 或许是我上一次做得太过火，又或者还有别的翼族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尽管那群圣主教不知我的死活，也把附近的铁鸟巢封地严严实实，随处可见那穿着灰袍的圣主卫士四处游荡。这下可不简单。 轻轻降落在附近的土坑中，小心地不惊起最细小的灰尘。数数包里剩下的铁弹，盘算着远处的每一位敌人，在心中推演一次又一次，不顾已经覆满头顶的风沙。 情况不妙，我手里的弹药连能够看见的敌人也不能全部清理掉，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呢？看来得用点其他点子了，在暗杀方面人类留下的书可不少，虽然大多都是小说，但无所谓了，知识永远都是有用的。 趁着游离的视线渐渐远去，我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土坑，连衣服都已经与尘土融为一体，但我毫不在意。终于到了一个通风管道旁，在身后一刀刺入守卫的胸膛，捂住嘴让他就这样渐渐进入死亡的温柔乡，再沿着通风管道爬入建筑。取下网格构成的小风板砸晕脚下的守卫，再一跃而下，真酷。 哦，只不过前面后面都还有两个拿着长刀的圣主卫士。 “中午好我的伙计们，今天午餐吃了吗？” 说实话，挺尴尬的。也许我问他们有没有看今天新刊登的翼族宝莉第九季会让他们更开心一点？ 前后受阻，进退两难，圣主卫士驾着刀一点点向我迫近，也许今天我就栽在这里了。 轰！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来，震碎了四处的玻璃。我趁乱对着唯一一位没被煌倒的圣主卫士开了一枪，也不管命中如何，便踩着哀嚎声逃到了前方，又发觉手臂被拽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向了一旁的房间，捂住了我的嘴。 “嘘，小声点。”眼前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却像我一样满身沙尘，用那碧绿色的眸子盯着我，“好了，那群神棍走远了，你也是来抢铁鸟的？” “差不多。” “为什么？”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好吧，”我悠不过他，“我要去看看星星上的天宫，看看它到底存不存在，到底能不能让我们的星球恢复绿色。” “那看起来我们还算是志同道合嘛。”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样，你去操作铁鸟，我去搞定‘控制中心’，咱到时候就在铁鸟里会合。” “当然，那等等就开始行动吧。刚刚的爆炸是你干的？” “那不然呢？那群神棍还没有蠢到把自己炸上天——哦，上天还是违反他们那教义的！”她笑着挥舞着手里的小方块，上面还闪着人类数字，“就是这好东西，我从人类的‘弹药库’里找到的，可惜没有多的给你。好了，闲聊也该结束了，他们应该开始搜寻整个铁鸟巢了，该走了，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我翻过了布满碎片的窗，向着铁鸟巢的中心前进着。拔出刀，填好枪，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悄悄击倒了面前的敌人，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间，那巨大的铁鸟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个铁鸟似乎要特别一些，坚固的外壳上被涂上了火红的色彩，几颗星星在附近围绕着闪烁。 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对着附近的圣主守卫打出了最后几发子弹，跳进了正好打开的铁鸟大门。在渐渐关闭的舱门前，我对着控制中心内的那位好友行了一礼，伴随着箭矢碰撞钢铁外壳的声音。 往里，爬过楼梯，果然每个铁鸟里都有一个传说中写明的“控制室”随着闪电之力一点点注入的铁鸟，我也拍下了发射确认的按年，现在只剩下“控制中心”的最终操作了。 隔着两层玻璃，我远远遥望着下方的控制中心。不妙，几个圣主卫士已经包围了门口，拔出长刀向内走去。我敲了敲玻璃，心急如焚，我不想看到一位志同道合的翼族又如此死去，但又无能为力。 “现在停掉那黑魔法，对着主祈祷，你还有活路。” “想都别想。” 远远地，我看着她拍下了发射按钮，然后胸膛被利刃刺穿，鲜血洒在了控制台上。 泪水，你为什么就这样划过了脸颊？ “五，四，三，二，一。”随着古老人类语的倒计时结束，伴随着巨大的烟尘，火焰与震动，巨大的建筑一点点化若指缝间微小，大地的全貌终于尽览眼底，却又忽然化作了浑浊的熔雾。熔雾层到了，整个铁鸟上下都响彻着令我不安的声响，不知为何，我也感觉到疲惫开始飞速蔓延。但我还不能睡去，我还有属于我的使命。 “检测到控制中心预设操作，目标和平号行星净化空间站，已校准导航。”机械声响在铁鸟内回荡着，这是它在说话吗？可惜，我听不懂人类语，就当它是在和我叙旧吧。 “我很好，谢谢你。”我回答道。 十秒，半分钟，五分钟。烟尘终于散去，接下面纱的是无垠的星空。点点光火在黑色的幕布上闪烁着，展示着自己的色彩，争奇斗艳，却远比不过远处的那颗太阳，那颗在地表看如此微弱，但其实如此炙热的太阳。传说没有欺骗翼族，星空真的存在。 而远处围绕着这颗灰色星球的，则是一艘格格不入的天船，我想那就是天宫了，就像传说中的一样，天宫有着两个长长的翅膀与泛着光的蓝色羽毛。 “对接程序已就绪，准备，五，四，三，二，一。操作中，对接成功。” 铁鸟的一侧突然打开，露出了一篇洁白的空间与闪烁着的电镜子。 “有什么东西在吗？天宫，你能听见吗？” 没人回应，说不定天宫也听不懂翼族语。 四处翻找，在一个满是玻璃而对准了地球的房间中，我看到了一个巨大而火红的按钮。下方贴着一张纸，画着一颗碧绿的星球。我想我已经明白了这个按钮意味着什么，看来人类也没有那么愚笨——他们也知道下一个来到这里的，也许不再会是人类文明。 鼻腔开始流血，身体越来越使不上劲了，是熔雾症的典型表现，看来刚刚的那趟穿梭说不上安全。虽然大限已至，但心中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安宁填满。我想，大概是因为梦想得到了实现吧。 我拍下了这个按钮，然后坐在玻璃上看着一道猛烈的光束射入眼前那颗灰色的星球。终于，那雾气，开始一点点边薄了，终于，鲜花可以再一次盛开在翼族的眼前，终于，我们可以离开地底，拥抱阳光与希望。 好困，先不想这些了，睡吧。 一个生命的离去，为一个文明重新带来了光明与希望。 循此苦旅，直抵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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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9 22: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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