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轩氵帖 发表于 2024-8-16 23:40:53

【原创】第四面墙之天生无能

本帖最后由 轶轩氵帖 于 2024-8-18 23:58 编辑

第1章当死神席卷而来

    残阳如血,燃烧着最后的余晖,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吞噬。同时也点燃了吴能脆弱的家乡。残阳如同垂暮的老人般,可他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势将所有生灵一并扼杀在这可怜卑微之地。

    昔日遍布欢声笑语之地,如今却只剩下狼嚎鬼叫,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是死神在狂笑。

    参天火树轰然倒塌,漆黑的树干径直向吴能所在处砸来。吴能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他的背部被死死地压在了树下。死神缓缓向他逼近。

    吴能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他不停地捶打着自己,他恨自己的无能。

    零零散散的思绪随着一阵灼热的刺痛感汇入脑中:

    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大家都过着小康富裕且祥和的生活。

    然而,外来者的入侵却如同一股狂风骤雨般无情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们的到来就像是摔破砂锅一样简单粗暴,彻底摧毁了这里的一切美好。

    战争和饥荒如同恶魔一般,几次三番地席卷了这片辽阔的土地。大地母亲原本肥沃的身躯逐渐变得贫瘠,她那健康的体魄也开始遭受病痛的折磨。而这些侵略者们,不仅贪婪地掠夺着这片土地上的资源,还残酷地剥削着当地的居民。

    他恨那群强盗、疯子。但就是这样的强盗、疯子却拥有着异于常人的逻辑思维与能力。

    自战争开始后,很多人都沦为了被圈养的猪羊,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都被迫拖家带口地拥抱了贫穷,而他们好不容易挤出的一丁点粮食,都被拿来供养了他们那名不言顺的“主人”。

    而大多数人则与外来者保持对立的形势。外来者凭借着自己特异的能力或是先进的知识打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

    截至目前为止,原住民们尚未战胜过任意一场战役。

    吴能的家乡,正是被一个掌握着火之异能的家伙给摧毁的。

    思绪飘回现实,火势蔓延到吴能的身上,所着衣装也长出了火舌,火舌肆意舔舐着他的全身,无情地摧毁着一切阻挡它的东西。

    吴能张开嘴,尽可能地向外大声呼救,他感到咽喉中又干又腥,像被锐利的匕首划过。死神挥舞起镰刀,准备收割这颗即将凋零的生命之花。

    烈火开始吞噬他的发丝,空气中死亡的气味愈发刺鼻。

    吴能几乎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没想到火树却在这一刻不识趣地拦腰断开了。这一变故让吴能始料未及,他只能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奋力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将另外半截树干推开。做完这些后,他竭力向前狂奔,直至落入一处池塘,身上的火焰才得以熄灭。

    死神放过了他。

    他从池塘里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地瘫倒在地上。在某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见了阎王。吴能缓缓闭上双眼,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不想再多想些什么,光是刚刚那般惊险的一遭就够他喝一壶了。

    夜色渐渐深沉,黑暗笼罩着大地。吴能躺在地上,感受着夜晚的宁静和寒冷。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但此刻他实在太累了,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先睡一会吧……”吴能喃喃自语道,然后便沉沉地睡去。他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也许1天,亦或者10年,明天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呢,他已经懒得思索了,彼时彼刻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忘却掉所有的疲惫和烦恼。

    夜色渐沉,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彻底地将今夜的自己给抛弃,撒手迎接那未知的明天。



第二章骂人可是不对的

    再度苏醒之际,已是数日之后。可吴能身躯的疲惫却并没有因为这么短短几日的休息而得以消除,相反,他连站起来都费劲。

    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审视自身,他的身体像个粽子般被缠满了绷带。环顾四周,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床头是面窗户,目光向外眺去却又什么也寻不到。

    他垂头丧气,遂“哒”地倒下。

    “我该不会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吧?”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裹满的绷带,喃喃自语。“该是谁救了我呢?见了面定要好好感谢一通。”吴能这么想着。

    对于今后的生活,吴能可没有任何的规划,他的大脑里尽是一片空白。因为他自被屠村那一刻起,就向死而生了。

    不过,在死之前,总得先找到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对他施行以牙的报复,吴能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简单。

    正当他好不容易才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时,一阵推门而入的“吱嘎”声打断了他。插眼看去,一只脚正慢悠悠地往里跨。“这应该就是‘收养’我的人了。”吴能开始浮想联翩。

    如果是个姑娘,那感情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姑娘亲近亲近,唠唠家常。说不定还能受到人家姑娘的钦慕呢!

    可残忍的现实却并非如此,进来的是个男人,男人向吴能询问身体状况,吴能说一切都好。随即吴能问起了这里的大概状况。

    “这里是个收留所,你是被所长收留了。我是奉命前来照顾你的佣人,你可以呼叫我的编号——7787。”

    “7787?”

    “嗯,在呢。”7787顺从地回应道。

    “我是指为什么要叫你的编号?你的名字又是什么?”吴能不解道。吴能仔细端详着7787,企图从他的仪容仪表中找出答案来解惑。

    “我们不需要名字,我们自幼被所长豢养长大。名字会阻碍指令传达的高效性,会破坏集体的和谐性,不利于劳动生产。”7787不紧不慢地讲述着,像一位老师对待自己的学生那样。

    吴能的心里好一阵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毕竟眼前这人,无论怎么看也无法让他与“自由”二字挂上钩,简直与那些强遭洗脑的人无异。

    在这个正在遭受“禁忌知识”侵略的世界里,吴能曾在一位“传教士”的口中听说过一门叫做“哲学”的学问,在他的认知里,“哲学”可以帮人们更好地认识世界、探索世界,他几乎可以说是爱上了这门学问。可就是这么有用的一门学问,却来自那些外来者之乡,而爱国的原住民们可不屑于向优秀先进的他们低头,他们傲慢,他们对此充满偏见,他们将哲学之苗扼杀在这个落后的世界。

    哲学遭禁,大量的哲学研究者被坑害,他们可不想知道研究哲学会有多大的价值,他们只想着对此进行简单粗暴的减法工作。

    哲学的“传教士”冒死游迹于各地,吴能曾有幸在街头听到过一些与之相关的课程。他理解了“意识”这样东西,意识存在于人脑,意识能够能动地改造世界,而大自然中的动植物却只懂得对外界刺激做出简单反应,根本谈不上这一范畴。

    现在他有些黯然神伤了,他为这么一个能蹦能跳的壮小伙而不能自主感到可悲。因为7787的思维已如死掉的陶器成为了一具无用的摆设,成为了只会听命于人的傀儡。

    吴能呆坐着,竟不自觉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甲,他正为面前这一呆若木鸡的小伙的未来而担忧。

    “你先继续在这静心修养吧,等你康复之后,会带你慢慢了解这个收养所的。”7787推门而出,望着7787渐去的背影,吴能像是被未来抛弃,彻底遗忘在了过去的房间里。迷茫、不安沦为了这段日子里他为数不多的几种“吃食”。

    这段日子里,他总是趴在窗沿上边,盯着北回的大雁。它们成群结队,突破了云霞的层层封锁,抵过了狂风大作,它们蔑视一切,就连命运也受得了来自“人”字形列队的嘲弄。

    他不禁忆起了来自家乡的童谣:

   「雁儿,雁儿何时归?

    追着春儿到处飞。

    回乡路上莫贪咀(zuǐ),

    莫让鹞鹰把你追。」

    当年他正是像如今这样趴在窗沿上,而母亲则在一旁轻吟这这首童谣。如今大不相同了,他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孤独,他寂寞,他也想向别人倾诉自己的苦衷。他不明白,他们一家人都老实本分、循规蹈矩,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事实却总是“善者下地狱,恶者入天堂”。

    在死神面前,死亡从不是平等的,大多数人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吴能继续看着天空发着呆,窗户紧锁着。他羡慕那些大雁,虽然从马氏哲学来讲,他们并不具备“意识”一说,意识是人类独有的。但他此刻宁愿做抛却作为人类的一切,然后转而蜕变为一只无忧无虑、展翅高飞的大雁,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去直视这样残酷且无趣的世界了。

    吴能想得正趁兴,却被突如其来的“砰”的一声给惊回现实,天上的雁群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几只大雁双眼一合,猛然向地上的草坪砸去。

    窗外的草坪上多了几具大雁尸体,素来被吃的小草也吮吸起了大雁的生命。窗外不合时宜地冒出个陌生男人,他正在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爱枪。

    吴能有些恼怒地透过窗户死盯着他,他却只是渐渐靠近,用手轻轻敲了敲窗户的玻璃以示问好。

    吴能见状,连忙将上锁的窗户给打开。男人将头通过窗户探进来,不紧不慢向吴能问好:“先生,近日可过得愉快?”

    吴能撇起嘴埋怨:“不好,相当不好。”随后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进行了好一番打量,只见这人衣冠楚楚,与刚刚的所作所为相衬,倒更像个纨绔子弟。

    “看来是个衣冠禽兽。”吴能这么想着。

    “诶,骂人可就不对了。”男人的言语中略有不爽。


第三章偶然出墙

    吴能猛地一惊,豆大的汗珠不禁爬满了整张脸,他错愕,他困惑,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线,愣神之际不禁又握紧了双拳。

    男人见状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脱了手套“啪啪”鼓掌,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你害怕我,对吗?”男人打趣地说道。

    吴能敢怒而不敢言,只是静立在房间这头,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男人将手套重新戴上,并朝上面吹了吹灰。随之好一阵唏嘘:“哪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吴能两眼一黑,跪在了地上,随即晕死了过去。

    他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中的他仿佛置身于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他伸出手,却无法触摸到任何东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试图走动,但双脚如同陷入泥沼般沉重,每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只记得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一瞬。他终于忍不住向天边发出质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着,却得不到回应。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天的那头突然传来一道粗犷又嘹亮的声音:“这里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能纳了闷。

    稍后身体猛地一坠,梦醒了,就连他现在所躺着的整张床单也被冷汗浸湿了。

    “嘎吱”一声,佣人7787的头从窗户窜了进来。“休息好了么?”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差点给吴能吓一跳。

    吴能扶着墙缓缓在床上站起来,尽管还没有那么轻松,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呀,你的手是怎么长……怎么好的?”7787在窗的外头大惊小怪道。

    “拜托,我手又没断。”吴能对7787今天的反常表现感到有些无语,忍不住回怼道。

    话说回来,那个时候……那个男人……那场梦……吴能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大脑的无能。明明都是同一个大脑,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呢?有的人能靠自己的大脑赚取万贯家缠;有的人能靠自己的大脑征服天下;有的人就算死了,他的大脑切片也会被人觊觎。因此,吴能认为自己的大脑实在是没用。

    “喂,你在想些什么呢?总是低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无视我了!”7787冲吴能耳朵的方向大声喊,企图把这个动不动就“挂机”的怪人给叫醒。

    “带我参观参观四周吧!”吴能绕开思绪的迷雾回应着。

    7787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吴能准备好。吴能站起身来,走到一面镜子前,他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那具“木乃伊”,他缓缓揭下了绷带,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多了好一大块黑斑,简直丑陋得像块干尸皮肤。

    接着便是头顶上的,头顶的毛发基本上一根完整的也不剩,有些发丝还微卷,看来都省得烫头了。

    身体四肢不用说了,有些部位一般情况下也不是给别的什么人看的。

    7787从窗外给他丢了条橡胶手环进来,他并没有过多追问什么就戴上了。

    一场说走也不能走的旅行开始了。

    吴能修养待的屋子矗立在几块稻田之间,稻田与稻田之间以田垄作分割,房屋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各处。

    “这些、这些都是我们收容所的田,那些房子都是这儿的居民住的,而这些土地都是我们共有的。我们平时呢,靠天吃饭。但例外也是存在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再不济有储备粮,所以并不会担心有人会饿着肚子。”

    继续向前走去,田垄两旁的杂草越来越多,他们来到一口大鱼塘。“这是鱼塘,我们用稻桔养鱼,鱼产稻肥。每个人每天都能食上荤腥,不过是按劳定量分配。”7787解释着。

    田垄间的杂草逐渐稀少,树倒是多了,一条修砌得平平整整的石路豁然在眼前显现,一间玩具般大小的石屋受到距离作用越来越大,屋顶的一瓦一楞越发清晰,愈发精美,直到逼近府前,它的庄严、它的威武才得以完全呈现出。

    “这就是我们的所长府。”7787突然毕恭毕敬起来。

    总算是到重头戏了,吴能想。所谓所长,究竟该会是个怎样的人呢?哪怕不是一个家缠万贯的富商,也该是一个经营得当的管理者。

    “当,当,当”,7787叩动了门环,示意有客。

    紧接着,沉沉的大门被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嫩小伙子。7787见到即问:“这位就是所长新收留的那家伙,所长呢?”

    “所长在里面啊。”小伙子不紧不慢地答着。

    7787点点头,将吴能交付给了这个小伙子,随即离开。小伙子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7786,是7787的弟弟。你食不食油饼?”

    吴能并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回道:“食。”然后7786一边捂着嘴“咯咯”笑,一边到厨房里用碟盛了好几张油饼,并递给了吴能。

    这家伙年纪小小就癫了。吴能边吃油饼边这么想,险些噎着。

    7786将吴能领到一处小房间,吩咐他在这里好生等着所长,遂去。吴能谨遵其言,边食油饼边等待。

    在等待的间隙,吴能的探知欲犯了。他开始四下打量这个房间。屋里敞亮,说明透光条件特别好,另外还杂七杂八地养了一大堆花花草草。

    当吴能的目光落及一簇猪笼草时,油饼便丧失了被独享的命运。他将油饼细细撕开,小的一块留给自己,大的一块塞进猪笼草里,猪笼草短期内再也不怕吃不饱了……

    “客人好雅兴。”不知从何处飞来这样一冷不丁的声音。

    吴能挪着步子,转而向后看去,瞳孔一振。那个男人!他就是这里的所长?!吴能下巴差点惊掉。

    “是的,和您的猜测完全一致。但我想,我在先前应是做过自我介绍的,客人难道忘了?”所长摘了手套。



第四章读心

    “还需要我再特意重复一遍么?”男人斜眼看着吴能。

    “不用了。”吴能的眼光与男人的余光相撞,不由得心头一紧。一个眼神的杀伤力又能有多大呢?而对于吴能来说,就算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眼神也足以抵过那些吹毛即断的神兵利器,后者的强势在于物理方面,而前者是强势可是在精神方面。

    对于吴能这个喜欢想象、总是情不自禁多想的家伙来说,无疑是遇上了专门针对自己的“破壁机”,做不做成肉饼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来年今日可能就是他的祭日。吴能愁啊,他看不穿任何人,他往往只会在无知的泥潭边缘反复挣扎,这可比凌迟处死来得还要难受些。

    “据你所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吴能这次回答得很是干脆利落。当然,在说出这句话前他在内心独自权衡过,但是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面部破绽。

    男人刚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下一秒吴能表情痛苦地呆滞在原地,吴能有些崩溃地瘫软在地上。

    “爱想是好事,但有的时候可就没有必要多想了,你知道吗?自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的弱点已经在我面前败露无疑。”男人蹲下,面对吴能无能的模样,开始欣赏起了绝望。

    吴能抱头痛苦地缩成一团,接着不停地撞击柜面,柜台上刚被喂过的猪笼草受到震动砸了下来,破碎的瓦片四处飞射,深色的土壤洒了一地。

    吴能的脸上也被划出了道火辣辣的血痕。

    男人扒开吴能的双手,将其下吴能的头扭转过来,直面自己。他低声轻柔地呢喃道:“其实我是你那失散多年素未谋面的亲爹。”

    吴能再一次呆滞住。不一会儿眼角湿润了,直至几抹泪珠汇成两涓细流,才终于向其抱去。

    男人接受了拥抱。吴能彻底溺入了父爱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恍如滔天巨浪猛击岸石,一阵浊影忽而闪过,吴能的脸“啪”地一声发了白,接着便泛起了巴掌形状的红痕,吴能因为没站稳脚跟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当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好父亲、亲父亲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方才那一巴掌正是他扇的。

    怎么回事?吴能顿时有些发懵。他实在是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无缘无故打自己。

    男人站起身来,凶气巴巴地朝他大吼:“我不是说了不要多想吗?说是你的父亲真就信了?直到被打了后居然还没看出来,居然还在把我当父亲!”

    吴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多情,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读心?』吴能在心中思索着。虽然先前男人也有意展露出了诸多破绽,但吴能一直没能往这方面想,他一直认为男人可能是某种会解读微表情的奇人,可读表情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神,那么男人的外来者身份应该算是坐实了。

    吴能再一次与男人对视,企图从中得到什么。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男人会心一笑:“恭喜你,你成长了。吃过刚刚那样一番教训,你的心里也已经竖起了一道坚实可靠的防线。当然,如果是所谓的‘马奇诺防线’可就不好玩了,不过我们并不希望如此。”

   『“马奇诺防线”是个什么?』吴能想,『应该是外来者之间广为流传的一件事物吧,当然,也并不排除是我孤陋寡闻了。』

    “看来你不知道啊……嗯……算了,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改天再讲讲好了。”男人摊摊手,然后戴起手套。

    “讲些你想听也爱听的吧。你应该很想了解关于我们这些‘外来者’的真相。我倒是可以给你稍微透露一点点。”男人将地上的土捧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猪笼草连带着一起埋回花盆内。

    吴能满脸写满着期待,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想听但又不太敢信,因为他怕再一次被迫吃巴掌。

    男人忍俊不禁:“很好,已经有了忧患意识。不过放心好了,不会像刚刚那样了。”说罢吴能才松下一口气。

    “其实吧,你们口中的‘外来者’一般都给自己冠以‘救赎者’、‘拯救者’之类的自称,他们坚信自己所带来的技术之类的能够造福世界。当然,能不能成不成功就不知道了。”

    “‘外来者’们大部分是以单体为单位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一般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简简单单地生活着,后因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就莫名其妙穿越了过来。”

    “他们穿越过来后,通常会被赋予上或弱或强的‘异能’,有一部分人甚至持有花里胡哨的各种‘系统’……”

    “打住!”吴能插了嘴,“系统是什么?”

    “你不知道很正常,系统原本只是隶属于网络游戏,而网络游戏是我们那儿的一种高科技产物,专为服务人们的娱乐需求而存在。不妨想象一下,不用大幅度运动四肢,光是在精神里就能开展娱乐活动,何乐而不为?而系统便是用来维持这一切的。”男人笑着解释道。

    吴能豁然开朗。

    “后来呀,系统这东西可就着了魔了。人们将其直接套用在‘穿越小说’里,以满足人们各种各样的幻想。所谓‘穿越小说’就是有着‘穿越异世界’、‘穿越时空’这样内容的小说。”

    “后面很多小说体制什么的逐渐僵化,创作内容千篇一律、内容死板、模版生套。”

    “呀,话题扯远了!”男人猛锤自己,“总之,系统拥有者可远比异能拥有者棘手。然后还有一种最次的外来者,他们几乎什么也没有,空有一腹知识理论,这种人一般都是到落后的世界大显身手,你所在的世界可要比我们原来的世界要落后得多……”男人的话匣子忽然止住,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权衡再三,他缓缓开口道:“对了,你可以管我叫‘孤鱼’,至于为什么,以后再讲吧。”

    “7786,送客!”孤鱼朝屋外头喊道。随后,吴能再一次重走了来时走的路,只不过再一次陪伴他走完全程的不是7787,而是7786。



第五章埋骨何须桑梓地?

    残阳照旧吞噬了大半的光明,好用以维护它那岌岌可危的对天空的主宰权。天上的战争不见血,却也染红了半边天。

    经过前面那一番折腾,吴能对孤鱼的有色眼镜算是彻底摘除了,他充其量来说就只是一个个奇奇怪怪的普通人,只不过会点读心术罢了,不是敌人,又何必深究呢?

    不过既然孤鱼待人不薄,那么为什么先前见到的7787闷个“苦瓜脸”,后来又突然开朗了呢?他想不明白。

   『总之,还是先找机会打听打听吧。』吴能心想。

    等到7786将他送回原本的居所后正要走时,吴能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走。7786听了劝,留了下来。

    接着吴能坐在了床上,并擦了擦床上的灰尘,叫7786坐下。

    “不了,我站着就行。”7786摆摆手,随后露出优雅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来。

    “你哥之前为什么总是愁眉苦脸?和个木头人似的。”吴能双手撑膝盘问道。

    “嗯……”7786短暂地沉默,不过一会儿就又发出了声音:“他这人,性格就这样。”他搓了搓手,以掩示尴尬。

    “那为什么当我第二次见到他,好像又变得有些——积极向上了呢,你知道为什么嘛?”吴能曲躬,将两条胳膊盘起。

    “这个……我也……不清楚……”7786低头,耳后根像是被人打了般的红。他的手掌上已经渐渐泛出了汗,连忙用手抹了抹衣服。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吴能松开了口。面前的少年长舒一口气,随即就轻飘飘地飞回了住所。

    吴能躺上了床,面对被日光染得金黄的窗户,他很自私,但他什么也得不到,也许只有在这一刻,那瑰丽的半边天才真正属于他。

    “嗯,来来来来!”窗外传来农夫赶鸭赶鹅的声音。

    天上飞来一群大雁。

    看着天边飞舞的雁群,他若有所思。他想到了先前哲学“传教士”教过的一篇骈文,比家乡苦茶山的溪还长,只可惜他学艺不精,只会背这么几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在心中默背完后,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拥有过的欣喜,如同身临其境,仿佛他就是这篇千古骈文的作者“姓王的”。

    不过“衡阳”是什么他并不知道,据他猜测,“衡阳”极大可能是个人名。也就是说歌声传到了岸边“衡阳”这个人的耳里,至少他个人来说是这么觉得的。

    这天吴能早早地就睡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第三天接踵而至。这几天一直都是7786来给他送饭,吴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7787了。

    这两天天天吃油饼,餐餐都是油饼,吴能吃油饼已经吃得有些腻了。正当他已经认为自己永远地跌入了深渊时,救星不期而至。

    这天7787刚踏入吴能的屋门,吴能立马察觉并双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7787。随后7787将藏在身后的“大宝贝”给亮了出来——是一大笼的小笼包!

    吴能像匹饿了七天的狼,野兽般地直冲7787跟前,将蒸笼给抢了过来。随后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呃啊……咳……咳咳!”吴能差点给自己交代在这里。7787见状连忙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并且暗中多使了点劲儿,这才终于止住吴能的狼狈模样。

    “你是不是偷摸着在报复我?”吴能简直快要吐血。

    7787不语。

    饭罢,7787向他讲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带吴能参观墓园。

    “参观墓园?”吴能好生奇怪,好好的参观墓园干什么呢?今天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啊。 “一定要去吗?”吴能再添一嘴。

    “对,一定要去的。”7787简单地答道。

    吴能犹豫了一会儿,随后答应了。

    他们比太阳抢先一步登上了山坡,迎着风,肆意嘲笑太阳的无能。进入光斑窸窣的树林,暗绿色的阔叶略闪白光,时而有着“吱呀”的蝉鸣声,也不知是在预示着什么。

    周围的树木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大而圆的革质叶片都化作了细又长的松针,地上盖满了厚厚的松绒,松绒上镶嵌着一枚又一枚名为“松果”的玛瑙。

    吴能与7787这两位“不速之客”冒然造访了这处无人仙境,几只森林中的野精灵(松鼠)则受到惊吓落荒而逃。

    蝉鸣戛然而止,像是哑了喉。

    “到了。”7787停下脚步,默默凝视着面前的石碑。只见石碑上赫然刻着一列赤金大字——“TG烈士陵”。碑后十余米后则是数百座大相径庭的烈士碑。

    见到如此壮观一幕,吴能心头不由窜上一抹敬意——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无名碑。

    他们的供桌上百叶凋零。7787上前去,将这些供桌上的叶子一一扫开。随后捏了随身带着的一壶浊酒,他将浊酒祭给了苍天,遂对着这些碑一齐分三次磕了响头。

    吴能将头低下,他明白,这些数百亡灵可都是曾经舍命保家卫国的英雄。

    7787说:“这里有的尸骨荡然无存、有的只有个衣冠冢、还有的,可能与敌人的尸骨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了。”他说这句话时浑身都在颤抖。

    “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的丰功伟绩就会永存于世,以至……不朽……”7787掩了面,几抹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在林中光斑的照耀下,闪射出钻石般的银光。

    吴能拍了拍7787的背,7787哭出了声来,哭声在整片森林里激荡。吴能头一次见到了掩面痛哭的7787,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一根松枝悄然落下,落在了一方供桌上。吴能瞥见了这一幕,赶过去要将松枝拿开。却不想看到了让他记忆犹新的一幕:与其它供桌后杂草丛生的坟不同,这台供桌后的坟寸草不留,土像是新盖上去的。这座特殊的碑前记录着一个特别的名字——阿港。

   『也许是刚下的葬吧。』吴能这么想着。

    7787刚哭完,擦完眼泪就凑了过来,他眼神真诚地看着吴能,紧紧握住了吴能的双手,说:“加入我们吧!”

    “啊?”


轶轩氵帖 发表于 2024-8-19 22:16:51

番外篇 中邪(无聊,可跳过)

(本篇内容与主线无关,承接第五章的剧情,独立于主线之外,可以理解作“平行宇宙”。当然,想跳过的可以直接跳过了,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看一篇与主线无关的文。)

    正当吴能等待7787回话的间隙,7787忽地开始脸色发白、全身抽搐。

    吴能吓得差点爆粗口。

    但下一秒7787又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缓缓开口道:“说起来未必会有人信。但是,吴能,当一个人想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死了时,他就会想起一些过去不愿意去想的事。

    以前听到了关于地狱的各种传说,以及在阳世作恶,死了到阴间遭报应的故事,会笑着当成是无稽之谈,可现在想起来就会不安,怀疑这些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也许是因年迈体弱,也许是看得不如以前清楚了,总之就会满腹恐惧和疑惑,开始扪心自问有没有在什么地方伤害过什么人。如果发现自己这辈子造孽很多,夜里就会像小孩一样经常做噩梦,担心报应。

    但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就不同,他会心安理得地、甜蜜地安度晚年。就像有一个好保姆在照料自己似的。诚如品达所说:‘晚年的伴侣心贴着心,永存的希望指向光明。’他说的确实挺不错。

    因为这个原因,我敢断定拥有财富是有价值的,但并不都是如此,而是只针对好人。

    不要欺骗他人,哪怕不是故意的也不要;更不要存心造假;别亏欠该献上的祭品;不要借债不还。要是能做到这些,那么去‘另一个世界’就不用害怕。

    由此可见,拥有财富也是不错的。不过,吴能,有一说一,对一个理智的人来说,这就是拥有钱财的最主要好处。”

    “怎么突然又谈到‘钱财’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中邪了,兄弟?”吴能感到身后一阵阴风吹拂而过,像是有人在挠他的发丝。

    “牧羊人和牧牛人考虑到了牛羊的利益,才会去照料亏牛羊,把它们养得肥壮,而不需要考虑牛羊的主人和牧人自己的利益。

    如果照你一般来说的逻辑,你会认为城邦的统治者,我是说那些真正的统治者,对 是对受到自己统治的人民的态度也会跟牧人对牛羊的态度一样,日夜为受到自己统治的人的利益操心,而不考虑自己的利益。

    这样一来,你就离明白正义者和正义、不正义者和不正义差得很远了,你竟突然不清楚正义者和正义只是在表面上为他者服务的,实际上是为了强者和统治者的利益服务的,是对服从和伺候统治者的所有被统治者的伤害。而不正义恰恰相反,就是统治那些头脑简单和正义的人的。这些人受到统治,做对强者有益的事,伺候强者,让他们快乐享受,而自己却一无所得。无能的吴能哟,你真是愚蠢到了极致!

    你好好想想,以这样的方式,正义的人在跟问不正义的人打交道时,正义者总是会吃亏。我们就拿做生意来说吧,正义者跟不正义者合伙经营,到了最后正义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再拿办公事来说吧,纳税和捐款时,两个财产一样多的人,就会总是正义的那个 内人一交得多,不正义的那个交得少。而在分钱时,恰恰相反,不正义的那个人分得多,正义的那个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他们担任公职,正义的人就算没有别的损失,他也会因为忙别人的事而无暇顾及自己的私事,从而遭受损失,并且他也因为正义的原则,不愿意损公肥私,结果一点好处也没有,他还会因此得罪自己的亲朋好友,因为正义的原则使得他不愿意徇私情。

    可那些不正义的人正好相反。当然,我讲的不是那种有本事捞油水的人。但你要是判断一个人是正义好还是不正义好的话,就应该想想这类人。最容易说清这个道理的办法就是告诉你不正义的最极端形式是怎样的:那些做坏事做得最多的人,恰恰是最快乐的人;而那些最不愿意做坏事的人,也是最倒霉的人。

    这个干坏事最多的人就是僭主,他把别人的东西,无论是圣物还是俗物,无论是公产还是私产,都巧取豪夺,不是偷一点,而是全部抢走。普通人要是犯了罪,就会受到惩罚,而且还会声誉扫地,被称作盗贼、强盗、骗子、扒手,说他们犯下了不正义的罪;而那些不仅掠夺人民的钱财,而且剥夺人民的身体和自由的人,不但没有恶名,反而被认为有福。

    不仅他们的同胞会祝福他们,并且人们只要听到这些完全彻底不正义的人的行为时,都会祝福他们。

    人们之所以谴责不正义,并不是怕做不正义的事,而是怕吃不正义的亏。

    所以,亲爱的吴能,不正义的事只要干得大,是比正义更有力、更如意、更气派的。所以像我一开始说的:正义是强者的利益,而不正义是对个人有好处、对自己有利。”

    “你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吴能抱怨道,他简直快要崩溃了。

    7787:“我认为你对我们都太漠不关心了。上面说的那些你一定都清楚,可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这样的态度就是因为你觉得没必要在意我们,我们今后的生活怎样也跟你没关系。我的朋友,请你不要吝啬,好好开导一下我们,这样对你也没什么损失。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还没被你说服,我也一样不认为不正义一定比正义更加有益,即使是可以随心所欲干不正义的事。先生,我想,要是某位不正义的人能随心所欲干不正义的事,要么是他干的坏事没被发现,要么就是他能靠自己的暴力不断干坏事。但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不正义比正义更有益。这大概不会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在座的各位可能还有不少人也这样想。亲爱的朋友,请你发发善心,好好开导一下我们吧,好让我们完全明白对错,即要正义还是要不正义”

    吴能无语到了极点。『中邪了。』他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灰不溜从树后窜出来。是孤鱼,他上前给7787狠狠甩了一巴掌,骂道:“你是柏拉图吗?这么多屁话。”

    吴能处在一旁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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