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单篇」茶楼
茶楼这些日子郁闷的很。想要写些什么,却常常失去兴致只搁下笔。向窗外看去,还是茶楼。
踏过茶楼的坍塌的界墙向内望去,还是和往常一样。几张待客的桌椅,一个大的书架,上面摆着些形形色色的书;院内还是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几簇红的黄的鲜花。只是布了尘,隔着院望看不真切。
可能是心中郁闷实在需要换换心情,也可能是所谓冒险心作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还是走进了院子。小园里的花开的正好,毕竟是春天,花总会开的;大片的草与叶却杂乱,大概因为没人打理。我小心的绕过鲜花与地上的碎瓦,走进了茶楼。
茶楼终究是和往常不一样了。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看样子还少了好些本。桌椅上前客留下的茶壶还未来得及收拾了去,被掉落的碎石砸碎了,瓷片撒了一地。我想,一个月前,也应该有位茶客,坐在同样的位置上,从精致的小楼中推开小窗眺望远景,拿着书,品着茶,赞美的眼光落向新生的花。
可是现在窗没有了,楼也摇摇欲坠。只有园中的绿叶春草。花还在盛开。花一直在盛开。从十四年前刚刚栽下盛开到现在。她们看见了十四年来在茶楼的来来往往的面颜。只是,现在却消失了,永远消失了。在一个月前的二月十九日,伴随着茶楼掌柜的几声轻叹。
茶楼死了。这是确定的。也不知茶楼院内的花,是会继续盛开,还是渐渐枯萎。
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毕竟不是植物学家。小楼的墙坍塌了许多,初春的寒冷的风吹进了,还是不很适应。我走出了院子。
第二天的傍晚,还是茶楼。
说来奇怪,茶楼虽然死了,却好像还是有着过去的勃勃生机。
短短一天,茶楼的废墟又改变了许多。
今天清晨,几个人在茶楼的坍塌的界墙中,挑选了个还算完好的石头,在茶楼外的不大的空地上,立下了一个小小的碑。上面没有墓志铭。不过却还是有些精致的浮雕——界墙上的,今年年初才刚刚刻了上去。在碑前,是那几个人的祭品,上好的正山小种。我很熟悉,在茶楼还在的时候,我常去喝。不过上午还在的正山小种,现在却没了,也不知是谁拿走了。
晌午时分,又是几个人。不过他们不是去祭拜茶楼的。除非你硬要说唾液也能算是祭品的话。他们径直走进了茶楼,全然不顾园中的花,几脚下去,看得我心疼。不多久,每个人抱着一沓的纸便出去了。在离开的路上,还遗落了一两张。我把纸捡了起来。纸已经很坏了,一下甚至辨认不出上面的字。不过,我还是知道,这是茶楼中的书的纸。茶馆的掌柜很喜欢艾草,甚至在地上的散落的纸上,仿佛依旧有淡淡的艾的香。走进了茶楼,几乎所有的书都被撕去了几页。被撕去的纸,有的鼎鼎大名,有的却是无人问津。有名的纸应该还有备份,那些小众的书中缺失的内容,怕是永远无从知晓了。
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撕书,这可是书啊。
这可是书啊。
之后的几天里,来来往往的,又有许多人。每个人出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拿了几张纸。我曾经去过茶楼,里面的书,大多已经被撕的不成样子了。我收集了地上的纸,重新誊写了一遍,装订成册,又放回书架上。这是十四年来茶馆一直的习惯。然而,不几天,那本小册子也没了。
之前还在揣测园外的花会怎样,现在怕是不用担心了——花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看样子是不会再开了,我想。
剩下的几朵花儿,随着风摇着头,好像在叹息。也不知道在叹息什么?是花、还是茶楼,亦或是两者皆有之。
小碑也没了。昨天刚被人抱走。毕竟浮雕很可爱。不过那几个立碑的人估计已经知道了。前几天,他们便打算重新立一个碑。一个合抱在茶楼中的花中的碑。
夜色降下来,茶楼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中。我的眼前一片黑暗,能看到的只是几朵残花,半堵界墙。周围没有别的人,寂寞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周围没有人,也不会有人会来和我一起听茶楼的风。但为什么这么静?为什么?难道我在梦里?
下雨了。
脸颊上的一滴雨,又是一滴。这不是梦。
茶楼的残破的楼顶,终究抵御不了雨。
茶楼中的书也是。
应该回家了,我想。
2024.3.19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