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亚尔兰记事 前言|第三章 珀拉

Aurora_***

第三章
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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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流放地到山脚，其实从没修过任何道路。当年这里被确定为流放地时，帝国就禁止任何派驻官员、骑士或是犯人修建联通流放地的道路，因为那时帝国相信，徒步穿过茂密的山林和荒乱的石滩领取补给也是流放惩罚的一部分。只是那些老爷们似乎忘记了，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任何路，走的人多了，路自然就会出现。百年来无数犯人往返的足迹硬生生破开了山林，踏平了石滩，在这山间形成了一条狭窄但清晰可行的通路。如今，沿着这条小道行进，想到自己也许是最后一个经过此处的人，莱克利不免有些恍惚。

这几年，帝国的变化还是太大了。千年来设立的秩序不断崩塌重构，每次领取补给之时都能听见补给官们在谈论某地的某个官员又被革职或是暗杀，某处又出现了新的政党组织，打出了怎样奇异的旗号还收获了许多拥趸。即使是这边陲之地，也能感受到这些变化掀起的余波。然而，在这个巨变的时代，亚尔兰领又怎么样了呢？魔法议会会不会尝试乘这个机会从帝国那里获取更多利益，亦或是再大胆些……

算了。真可笑，一个将死之人，居然在想这些。

山间微风拂过，卷起一层雪雾。无边寂静之中，唯有囚徒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只是在不知觉间，这脚步声中却忽然插进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响动声逐渐明显，终于让疲惫不堪的囚徒骑士也发觉了一丝不对。

也许是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莱克利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想找到响动的来源。在这种环境下，如果能抓到一只野兔之类的猎物，也许能再多撑几天。只是没等他找到预想中的野兔，手中那柄用以登山的木棍便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惊诧间还没来得及多想，小腿便又是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却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衣领。同时，一柄利刃架在了脖颈上。

“什…什么人…？”莱克利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甚至没能力迅速理解自己的现状。

“就是这人，对吗？真搞不懂头儿想干什么……”一个疑惑的男声在背后传来。

“快做完回去吧，特殊时期，那群家伙肯定不会给加班费。”另一个有些慵懒的女声回复道。

莱克利紧闭着眼睛，强烈的恐惧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也许自己的死亡已经不需要由严寒给予了。有一瞬间，他想猛地回过头去，至少看清对方的身份，好让自己死明白些——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吧。闭上眼睛，这一生的一幕幕飞速闪过，然后又闪过一遍，然后又一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直到……有些过于长了。

莱克利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却发现周遭的环境似乎暗了下去…不，不是光消失了，而是周围所有的光似乎都化为了流体，朝着身后的某一个点汇聚而去。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浸入了由光所化作的液体中，而在身后，又好似有一个洞口在不断吸取这光的流体，催动着汹涌的光的激流向自己扑来…只是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准确来说只有不到两秒，在身边几乎完全陷入黑暗前，光芒又霎时降临回了这个世界，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那显然不是幻觉。几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沿着脸颊流下，一股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血的气息。

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摔落在地，紧接着那男人的身躯倒在了山间雪地上。积雪缓冲之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个冰冷的女人声音咒骂了一声，伴随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逃离而去。

莱克利战战兢兢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只有一点点划伤。

“你…没事吧？”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事，莱克利根本没办法厘清这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不过一场噩梦。他仍然跪伏在地，对着满地鲜血发着呆。

此时，那个身后的声音噗嗤地笑了出来。“没想到，联邦的前精英骑士居然是这副样子…”

莱克利愤然起身。无论如何，即便经历了那些阴谋而沦落至此，对骑士团的那些老爷已然丧失信心的他却始终没有否认过联邦所宣扬的骑士精神，这已经成为了支持他在这世外之地保持理智的最大支柱。他转过身来下意识想与声音的来源理论，却不由得一愣。

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少年，长相清秀，年纪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他着一身白色风衣，但面料上仍能隐约看出许多清洗过的血渍痕迹，尤其袖口和衣摆，那里显然频繁为鲜血浸泡，已经形成了暗红色的斑痕。风衣领口边缘镶着金边，证明这件衣服应当是极为考究的版式，但也已经脱落了不少。但比起这些，莱克利更在意的是…他的发色：几乎全白，但在白色之中又微微泛蓝——这蓝色越到发梢越明显，而且变化的极其自然，绝非后天染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发色…但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没缓过来吗…嘛，那你先休息会也没问题。他们对你的刺杀没有正当理由，为了掩人耳目估计也不太可能会派更多人来了。”他笑了笑，熟练的将那男人的尸体拖到路边，翻找出了藏在夹层里的证件和一份文件。接着，开始用枯枝落叶掩藏尸体。

“你…到底是谁？他们呢？为什么他们要杀我？你又为什么要救我？”莱克利看着眼前娴熟收拾尸体的少年，终于还是甩出了一连串问题。他终于明白，这一切根本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

“还有，你是魔法师？你那个光魔法——”

“等等，魔法师？”在问出前几个问题时，少年一直忙于手上的工作没有回应他。但听到“魔法师”这个词，少年却忽然打断了莱克利。

“你该不会是亚尔兰领出身的吧？”

“是…我是偷渡前来帝国的……只是想开阔眼界，仅此……”

“没什么，这不重要。只是只有亚尔兰领人会用“魔法师”这个称呼，联邦人更习惯“巫师”这个稍带鄙夷色彩的词汇。”少年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这样看来，人找对了，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那家伙，赌赢了啊。”

“等下…什么？”对方完全不知所谓的自说自话不仅没解释任何问题，还抛出了更多半截信息。这下，莱克利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们先下山，找个安全些的地方，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尸体终于被完全掩藏了起来，“对了，你可以叫我，嗯…珀拉。我的确是一个魔法师……大概算吧。如你所见，擅长光魔法。”

说罢，珀拉将最后一捧枯叶扔在尸体上，对着莱斯利露出一抹笑容。“走吧，你也没别的选择了，对吧。”

就在一瞬间，莱斯利突然感觉到眼前名叫珀拉的少年，在笑容中似乎还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直觉告诉他，那句话好像是——

“我也一样。”